月光光

『今天晚上的月亮比哪一天都好，高高的一輪滿月，萬里無雲，像是黑漆的天上一個白太陽。遍地的藍影子，帳頂上也是藍影子，她的一雙腳也在那死寂的影子裡。(...) 窗外還是那使人汗毛凜凜的反常的明月-- 漆黑的天上一個灼灼的小而白的太陽。』

每次遇到長班，也許是數學太爛，雖然沒有複雜到看不清楚籠子裡有幾隻雞爪，但僅僅幾個小時的時差換算都讓我有不知今夕何夕、瞬間離開地球的感覺。也因此，這次我沒辦法辨別出到底美國的月亮是不是比較圓？因為我根本不知道當時所見的月亮是該算在台灣頭上，還是亞美利堅共和國的？

透過機艙的窗戶往外看，嘖嘖，真的是大的嚇人，亮恍恍的毫無遮蔽，就像大臉妹把瀏海全部往後梳整還抹上髮膠那樣子的驚人，好險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好酒，可以舉杯叫它與我對影成三人。爾後尋思仔細想想，倒是第一次看到這樣令人不舒服的月亮。

10個月了。

如果我身懷六甲，現在也該小蚌生珠了。這當然不是真的，只是做個譬喻。但所擁有的，也只是每個月看到數字堆疊那一瞬間的爽感。

嘖，其實日子也不全然如此地可悲。雖然在留校察看邊緣，我仍巴著堪稱人羨，卻有一江苦水在這流的崗位；像是貪戀手中的那份快樂兒童餐，不斷被催眠你好幸運、你好滿足、你好快樂，但卻只有自己知道薯條是冷的，而且玩具還不是漢堡神偷公仔。我仍用那些七扣八減，給的毫無誠意的假期，兌換到為數可觀的寂寞。想想如果寂寞有價，那這邊就有人富可敵國了。神經質地，在半夜的公車上企盼也許會遇到什麼熟人，也許可以和他閒扯個一兩句，在沒有利益關係、老尊幼卑的景況下。

回程，有人想簽captain log，有幸得以再度進入那間小小的斗室。這次，月亮是在正前方而不是在左側了，歸人瞬間變成了奔月之人，只是不是吃了仙丹羽化成仙，而是搭著波音747。月亮好像又更圓更亮了，它掛在黎明將至的天空中，陰森森、藍悚悚地，『暮雲收盡溢清寒』蘇東坡是這麼形容的。機長看了看手中的log，用聽不懂得語言嘟噥了幾句，旁邊的FO臉很臭，兩個人大概剛吵完架，或是餐點太難吃讓他們不爽，在昏暗的燈光下(或是月光?)，cockpit裡的氣氛諱莫如深。

此情此景，蘇老坡若見到了八成又是攬鬍欲罷不能地吟誦個兩句，而我，這次沒有再想到底哪一國的月亮比較圓這種無聊的問題了，此地此夜根本就好，只希望明月明年不要再在這裡看月亮了。

月光光，想到未來，讓人心慌慌。